在印度孟买，全世界规模最大的贫民窟之一——达拉维贫民窟有望于今年迎来改造重建，但当地民众却“高兴不起来”。在多年“野蛮生长”之后，社区居民的经济模式、生活模式已经自成体系，一次政府与企业的改建计划，也许是贫民窟的福音，也有可能是当地居民的“求生劫难”，伴随着对动工时间的猜测，人们对改建计划的担忧和质疑之声也此起彼伏。

亚洲最大贫民窟达拉维（视觉中国）

首富出手，许多贫民窟居民不买账

据《日本经济新闻》17日报道，去年11月，印度阿达尼集团主席、印度首富高塔姆·阿达尼决定以6.13亿美元与政府签下改造达拉维贫民窟的项目合同。根据相关规划，2000年之前就在达拉维贫民窟盖房居住的居民，以及在2000—2011年搬入达拉维贫民窟的居民均有资格通过拆迁免费搬入高层住房，不过，许多贫民窟居民对此并不满意。

今年70多岁的康塔·巴依已经在达拉维卖了30多年的蔬菜，他表示：“我已经在达拉维生活了几十年，但现在突然有人告诉我们要搬去更好的地方，可事先并没人问过我们是否愿意。事实上，我们很享受这里。”

除了对政府和开发商事先没有征求他们对重建的意见表示抱怨，居民对未来搬家之后的新生活也感到不安。56岁的居民拉克希米康特·帕提尔说：“没有人告诉我们将要搬到哪里，现在看，我们一家人的未来是虚无缥缈的。”

有资料显示，达拉维贫民窟最早建于19世纪80年代，如今，在这片2.1平方公里的土地上，生活着大约100万人。这里的居民也干起了各色营生，各类皮革、制鞋、服装和食品小买卖多达1.2万家。印度贫富生活的差距在达拉维贫民窟附近有了最形象的写照，这里的楼层低矮，泥墙斑驳，而隔河相望的商业中心高楼林立，现代感十足，地价甚至是达拉维贫民窟的近3倍。

“重启人生”太难

其实，对达拉维贫民窟的改造谋划已久。据印度媒体The Quint统计，政府分别在2007年、2009年、2011年、2016年、2018年进行达拉维贫民窟改造项目的招标，直到阿达尼2022年中标。报道称，在最初招标时，有超过100家机构热情投标，但由于项目推进难度实在太大，20年来不见实质推进，愿意参与的机构也越来越少。

对于政府和企业来说，改造之难是高昂的资金与规划投入，而对于当地居民来说，这有可能是另一场“求生劫难”。“如果让我搬到10楼去住，那我的生意就完了。”拉克希米康特·帕提尔经营着一家陶器店，她表示：“陶器易碎，上下搬运很容易破，我的生意还没有从疫情的打击中恢复，根本负担不起，而且我还需要一个很大的窑来烧陶，这在高楼层的小公寓里不太可能实现。”

帕提尔的顾虑代表了很多生活在贫民窟老百姓的心声。《环球时报》记者此前走访过一两个印度贫民窟，无论贫民窟的规模大小，那里民众的生活早已自成体系，让他们搬家无异于“重启人生”。印度建筑师普利姆·昌达瓦卡尔认为：“一人难称百人心。长期居住在贫民窟的居民很难适应搬入楼房公寓的生活，他们的生态系统是，必须住在一楼，才可以更有效地利用社会网络和开放空间。”

除了谋生和生活习惯，贫民窟的宗教信仰也是一个难题。这里汇集了印度各地不同宗教信仰的人士，这些人在贫民窟自发建起本族群的宗教信仰场所，在拆迁改造过程中，这些宗教信仰场所如果处理不当，也会引发居民不满。

许多人不信任安置方案

《环球时报》记者走访时曾注意到，在贫民窟，几十、数百甚至上千人共用一个厕所是很平常的事，水电也都是限时供应，雨季时候的卫生环境之糟更是颠覆常人想象。

如果能搬到窗明几净的公寓居住，看起来是一件好事，但很多贫民窟的居民对政府和富人并不信任，在他们看来，开发商在提出改建计划之初就缺乏具体的安置方案——搬到哪里去、新房面积多大、按照什么标准分配、谁有资格获得更好的楼层和房间朝向——这些关系到贫民窟居民切身利益的问题都没有答案。

有许多贫民窟居民认为,开发商只考虑到这里位置好、能挣大钱，只想把当地居民赶紧赶走。更有反对党领导人梅农认为：“这可能是孟买迄今为止最大的骗局。”她警告说：“生活在达拉维的穷人将无家可归、生计无着，他们注定将成为富人们建造摩天大楼的炮灰。”

在印度，重建项目以及与之相伴的弱势群体再安置问题一向敏感，不少项目因为大规模延误、腐败和低质量的安置方案引起争议。此前，印度首都新德里也曾传出一处贫民窟将被改建的消息。住在那里的居民曾告诉《环球时报》记者：“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搬。”

“据说，只有2000年之前搬到这里的人才有资格得到安置住房，政府全然没提2000年之后住到这里的人会被怎么安置，也不阐明界定居民搬迁到这里时间的标准。”在他看来，“我们很怀疑，最终是不是会搬到另一个还不如现在的贫民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