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排队等答辩到排队等签证,进退两难的菲律宾留学生们
核心内容就是因为新冠疫情已经趋于结束,过去3年里针对一些中国留学生无法在外读书,只能被动接受云留学模式,要发生改变。
远程授课的学历将不再学历认证的范围内,想要获得学历认证,必须按要求返回所在国校园学习,完成毕业过程,方可申请学历认证。
对于3年以来,都习惯网课教学的留学生们而言,这无疑是一个晴天霹雳!
由于自己所处的房屋中介身份,在马尼拉,和留学生打交道出租搬入搬出之余,也会和这些留学生们聊聊,留学新政前后,身为留学生,从线上到线下,从国内到菲律宾,变幻万千的生活与情绪。
这些留学生们,来自不同院校、不同地区,家庭背景各异,年龄不尽相同,新政出台前就已到菲律宾等待答辩者有之,得到通知后匆匆收拾行李,到了马尼拉才找寻学校老师者亦有之,从这些人的讲述里,可以看到留学新政,以及仓促恢复的线下留学,对他们带来了什么样的改变和冲击。
A:再不安排我们答辩,我们大不了鱼死网破
小琪和阿珍是在2022年底就来到马尼拉的老留学生之二,按照她们的留学计划,2022年下半年就该到毕业答辩的时间段了,因为国内疫情的局部反复,被耽误的她们,直到年底才趁着当地解封时节,得以申请签证来菲。
“到了这里第一天,看到机场里很多人都已经不戴口罩了,吓死我们了,当时就想买回程票回国。”
“我们出来,都是和学校请了假的,学校也支持我们出来镀金,口头支持,至于课时费和年终奖,就别想了,出来就是花钱,还得和老公伸手。”
她俩和我,相遇在一家免税店,当天正好是免税店搞月末大促,信步进来补点水和乳霜什么的,结果碰巧遇到她俩正在和柜员交涉促销折扣码的事情,意外相见,不禁打开了话匣子。
“郭姐,你在这儿时间长,你知道这些本地的菲律宾老师,她们喜欢什么样的化妆品,包包太贵我们送不起,只能看看口红啥的,体积又小又好送出去。”
心直口快的阿珍见我一脑门黑人问号,就和我解释起了来龙去脉。
阿珍和小琪到了马尼拉之后,几乎天天去学校里负责留学生的部门沟通,需要从网课的成绩录入系统,转换到后面的论文答辩,结果她俩去了三四次,最后说有一门成绩没有查到。
“我心里这个冤,和这些办公室的人员用谷歌翻译加半生不熟的英语争执了好几天,最后说实在不行,你告诉我导师在哪个办公室,我们自己去找那门课的导师,让导师证明我们修过这门课有成绩,你拿着这个录入不就行了么?”小琪说。
“对方会一脸诚挚的和我们说“IM SORRY”,然后就拿一堆理由搪塞我们,说什么个人隐私无可奉告,后来我们通过还在读的同学,要到了那门课导师的联系方式,老师挺好,也给我们手写了相关证明,拿着证明找到了成绩,结果那个办公室的菲律宾女孩一句话就打发我们——这个成绩录入,需要某某某和某某某,还有某某某的签字,才可以录入。”阿珍说到这里,禁不住提高了音调,弄得免税店的店员和保安不禁侧目。
“我也问过中介和一起的其他同学,这种情况怎么办?有人说送点礼,有人说花钱砸,还有人说去上门闹,我们现在去了一等就是一两个小时,对方看到我们去,一脸不耐烦,匆匆就把灯关了,我寻思你要是嫌弃我们,当时别招我们来念书啊”阿珍说。
“后来一次去,看到办公室挂着告示,中英双语,严禁给学校教职工送礼,我知道有同学送礼的,要不然不会这么用中文写,但是还想再等等,因为现在来的中国留学生越来越多,类似我们这样问题的,有很多,学校总不能都一直拖着不解决吧。”小琪说话间没有多少底气。
“要我说等个毛线,买好礼物去做最后一搏,这么困在这里,家里学校还天天催,老娘要受够了,学校老师要是收了礼还不办事,我就鱼死网破......”阿珍没好气的说。
按照她俩的说法,中留服的公告一出,国内的N多学校,三年疫情网课的留学生们,都得出奔,按照留学中介几年下来的撒网程度,保守了说,菲律宾的这些学校,每家至少要上千名留学生,短时间涌入的留学洪峰,对撞上菲律宾的魔幻效率,不出各种BUG才怪。
B:“大年三十,同学请我们两个一起到附近的中餐厅吃了顿饺子,我特意打开微信直播吃饺子,告诉家里人挺好的,放下手机我就想哭......”
与阿珍和小琪有类似遭遇的,还有来自四线城市高校的老师阿鸿。
“我来的时候还是隔三差五捅鼻子,然后忽然间就放开了,没两天家里的二叔就阳了,第三天就上氧气了,老家打电话问我菲律宾这边有没有特效药可以买到寄回去,亲戚们哪里知道我天天都自己做饭吃,连饭馆也舍不得去。”
更多时候,阿鸿干脆直接点掉微信,手机关机,把自己埋进睡眠里,“尽管每天焦虑的睡不着,可是我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阿鸿的遭遇比较特殊,有一门课的老师,从现在这个学校辞职了,这意味着同样缺少成绩录入的他,补录成绩的难度,几何倍数提升。
有心想回国,但是中介不退钱,再说这么多年都坚持下来了,最后放弃实在可惜,我只能天天催中介,帮我想办法,可是中介说他也不是老师,没法给我变出成绩来......
大年三十,一起合租的同学,在本地的朋友,请我们两个一起到附近的中餐厅吃了顿饺子,这是我第一次来菲下馆子,我特意打开微信视频,告诉家里人挺好的,孩子稚嫩的语音说想爸爸,问我啥时候回来,放下手机我就想哭......
因为资金紧张,阿鸿上个月底搬走了,他说在学校附近的民房,找了一处便宜房子,至于环境什么的,他说无所谓了,现在熬毕业,又不挣钱,能省就省一点,这样媳妇的压力会小一点。
C:风吹一下,冷静一下,想想这里是马尼拉,家里还需要我,日子还是要过,就平静了。
雪儿妈妈之所以让我印象深刻,是因为每次交房租的时候,都会给我秀一下她家宝贝双胞胎女儿的动态。
雪儿妈本以为按照中介所说,来了就论文,然后就答辩,几次答辩完事,就可以回国,后面毕业证什么的,就水到渠成中介帮搞掂,结果到了现在,论文好容易完成交上去了,迟迟等不到答辩,眼见着一次次问老公要房租要生活费,自己感觉越来越矮人一头。
自尊心强的她,感觉每次和老公伸手要钱,都是无比拧巴委屈,而这样的拧巴,还不知道持续多久。
家里婆婆说老公一个人又挣钱又带娃,有点力不从心,每次视频的时候,小女儿小雪总是眼圈红巴巴的问妈妈啥时候回来,想着妈妈搂自己睡觉;老公说大女儿大雪喜欢玩游戏,上课分心,成绩下降了不少,这让雪儿妈妈烦心极了,想着回去和大女儿谈谈,找老师给大雪补课,可是想想家里一人挣钱四人花的情况,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郁结一团团积攒起来,雪儿妈愈发容易因生活琐事发脾气。
大女儿贪玩游戏,成绩下降,她忍不住发火,有一次视频中失控了,甚至说,“如果我去死,我第一个带上的就是你。”
雪儿妈觉得有颗石头压在胸口很久了,可是为了省钱,一起合租的还有其他老师,总不能一直在浴室里上厕所或者洗澡。
有时喘不过气,她就跑到公寓的七楼泳池,一坐就到深夜,直到菲律宾保安劝着回公寓房间。
“我蜷缩在躺椅上,就一个人流泪,流泪的时候,觉得整个泳池都装不下我的委屈,流完泪感觉自己发泄完了。”她轻轻地说,“风吹一下,冷静一下,想想这里是马尼拉,家里还需要我,日子还是要过,就平静了。“
等吧,总会有解决方案的,这是她和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与在菲律宾徘徊等待,困顿在毕业论文和答辩困局的留学生相比,目前在国内焦急等待申请签证的留学生们,则是别样的焦虑与困顿。
阿文的遭遇比较有代表性,去年底该论文答辩的他,留学中介建议出国到菲律宾的学校,当面完成,比较有利于未来的认证,当时阿文已经找中介去递交签证,面签就是一个走过场,签证批下来之后,所在城市也静默了,此次出行泡汤。
进入23年1月,先是自己阳,好容易转阴符合出境情况后,抓紧申请签证,原来服务他的签证中介告诉他,现在菲律宾签证有点紧,去年的几百元行情别想了,最少两三千,你要是不着急,先等等,没准年后会降下来。
不到一个月,阿文就看到了其他中介,五位数的上海领馆面签插队的报价单。
感到被坑爹的阿文,不愿意就此放弃菲律宾留学的计划,找到了另一家签证中介,紧急安排另一家领馆加急。
“连续四天,面签官对我这个案子的说法,都是材料不符合,出来上学,比登月都难。”
“第一天说我的在读证明不清晰,我们马上又准备了更清晰的,第二天又让提供成绩单,我们马上准备,第三天又让我们提供注册证明,今天是第四天,签证官看着还是我们,摸摸鼻子,让我们现场打开我要留学的学校网站,到ADMISSION栏目,现场查看我在学校官网的注册信息......”
阿文直接感觉昏聩欲绝,“他让我现场打开菲律宾学校网页,找到我的注册信息,我的手机在国内,不翻墙,怎么能打开国外的网站呐?”
陷入无解的死循环中,阿文不死心,寻求使领馆有无VPN服务,对方表示爱莫能助。
从使领馆返回入住酒店,询问解决方案,中介说只能再等等,三月份上海北京的领馆,已经满号了,广州这边既然这么难,那就在等等,看下半年,高烧不退的菲律宾签证,能不能降温。
“中介安抚我说,我还算好的,有中介肯接单,现在很多申请菲律宾签证的年轻人,都已经找不到敢接单的中介了......”
“我读了三年,常理来说,下半年就该毕业了,现在可好,下半年能出境,就谢天谢地了。”
中留服政策修改后,大批学生飞奔各国,短暂的失序和混乱在所难免,然鹅,与澳洲,坡县等国的房价暴增,一床难求相比,菲律宾的特点却更为突出,从找房难,已经逆推到上游的签证难,这,也是其他国家留学所没有的菲律宾特色。
一个人说:听中介说,保险起见,让我约5月份的号,1月份学信网通知,3月份菲律宾学校催,结果要等下半年入境,想想就难受,菲律宾怎么这么难。
另一个人接:我也听说,下半年,有可能会推出电子签,也许会松一点。
第三个人接:下半年?我看未必,这么下去,呆八/九个月,就该回家过年了。
第四个人问:你们说,再等八/九年回头看,今天咱们熬得这些,有意义么?
出于可以理解的原因,文中相关人名,均为化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