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佣是当今一个很奇特的社会现象:她们基本都受过比较高等的教育,却从事着不那么体面的佣人工作。 但是在菲律宾国内,她们却是“英雄”的形象,因为菲律宾的外汇基本都来自于去海外打工的菲劳,是菲佣为主的劳工们用外汇支撑着菲律宾的经济。 菲佣身上还有一个很美好的标签:“全世界最专业的佣人”。“专业”是菲佣的优势所在,劳务输出作为菲律宾的重要特色产业,劳工们在到海外打工前,都要先在国内接受相关的专业培训。
(菲佣们在接受培训)
然而,对遍布世界各地的菲佣而言,她们远离家国的日子其实并没有那么美好。菲佣们为了拿到相比国内更高的薪水,常常忍受着很多人无法想象的艰辛生活,她们除了常人都会有的思乡之苦,在异国他乡还可能会遭遇到什么苦难呢?
一、做佣人是无奈之举
多数人的认知里,努力学习考上好大学的目的,都是为了能够提高自己的阶层,用所学的知识过上体面的生活,绝对不会是想成为一名地位低下的保姆。如果一个人受了高等教育后还是成为了劳工,那他的起点肯定是很低的。
(菲佣)
菲佣就是如此,她们的起点就是菲律宾低迷的经济、密集的人口(小小的国土面积上有上亿的人口)、严重不足的工作岗位。
其实在上世纪60年代前,菲律宾的经济水平是相当高的,其工业水平在亚洲来说,仅仅排在日本之下。而且菲律宾政府向来重视教育,在教育方面采用了与美国一样的教育体系,整个国家国民都有着较高的受教育程度。所以菲律宾想要发展成一个先进的工业强国的话,是非常有可能的。
(菲律宾大学)
转折点发生在1946年菲律宾脱离美国殖民统治后。刚开始,菲律宾的经济还能够继续像以前一样维持良好的发展,但是菲律宾政府没了美国人支持,国家经济就渐渐走向了下坡路。
60年代菲律宾总统由马科斯担任后,菲律宾的经济便开始一泻千里。马科斯政府以腐败闻名,在马科斯治理下,菲律宾接连错过了几次可以扭转经济颓势的机会,同时政府还进行了“去工业化”,菲律宾便逐渐沦为一个经济失衡、产业结构不合理的贫穷国家。
(菲律宾前总统马科斯)
菲律宾经济发展停滞,导致工作岗位大量减少,从高等学府毕业的大学生们无法在国内找到相对应的工作与薪资。这些大学生如果留在国内,将像其他没学历的人一样拿着低收入,过着贫困的生活。
大量大学生毕业即失业,马科斯也为这民生问题头疼,另一方面国内经济萧条,如果没有外汇的话,菲律宾人的生活处境将更艰难。于是,马科斯开放国门,鼓励民众大胆地到其他经济更好的国家找工作。
去异国他乡工作,纵然菲律宾大学生的受教育水平一点也不比雇主低,想成为人上人还是很难的。但想要有好的生活水平,大学生们也只能走出国门,为了碎银几两弯下腰来。
这些出国工作的菲律宾人,便是人们所说的“菲律宾海外劳工”。他们中幸运点的,可以在外国成为一名技工、牙医、工程师等,但对于女性来说,更多的是在海外对家政的强劲需求下,成为一名拥有高学历的佣人,即菲律宾的国家名片:“菲佣”。
(菲佣)
海外很多国家和地区是非常需要菲律宾这些优质劳动力的。这些地方随着生活水平越来越高,女性也趋于选择回归社会,对专门干家务活的佣人需求量越来越大。
而菲佣有较高的受教育程度,还懂得说英语(英语是菲律宾官方语言),能让雇主小孩从小接触英语,对于经济较好的家庭来说很有吸引力。
优势大,意味着薪资也不错,即使只是佣人,菲佣在海外的工资也远远超过菲律宾国内的平均工资水平。因此,越来越多高学历女性选择成为一名菲佣。
(培训中的菲佣)
菲劳们把自己在海外获得的薪资转回去给家人,菲律宾的外汇逐渐增多,政府看到了效果,更加把输出劳工作为一个重要产业来经营。
这些劳工中,菲佣的外汇是最多的,菲律宾政府看到了菲佣市场的前景,便不断地向外宣传菲佣:素质高、勤劳、温顺、听话……而且政府还在圣诞节菲佣们集中回国时,专门在机场设红毯欢迎她们归国,把她们称为“英雄”,使更多人愿意加入菲佣行列。
(回国时受到政府接待的菲佣)
殊不知,菲律宾政府给菲佣贴上的这些标签,给人感觉菲佣可以随意欺负,使一些碰上不良雇主的菲佣受到了无尽的伤害。
二、在海外的糟糕处境
人性往往是很难经得起考验的。菲佣以“温柔顺从、素质高、能干”等优点获得大批雇主青睐时,这些“善”的特点同时也会唤起一些雇主心里的“恶”。
加上菲佣在海外比较分散,对她们个人而言,用一个带有明显阶层之分的“佣人”身份,背井离乡,远离祖国的保护,过得好不好很大程度上只能依赖雇主是否良人。
(工作顺心的菲佣)
遇上好的当地政府和好雇主,菲佣可以过得有滋有味,有的与雇主像家人一样同吃同住,拿上不错的薪水同时还有较好的社会福利。
比如在香港,就有规定佣人每周享有一日假期,雇主还要为她们购买医疗保险等。人们往往总是以过得好的为榜样,不断被吸引过来从事同样的工作,而忽略了有的水面看起来很平静很美丽,但水底下却是另一番败景。大多数菲佣们在海外的真实生活是怎样的呢?
在寸土寸金的香港,能住上40平以上房子的都可以说是条件很好的人家了,这些人家出于各种需要也不乏请有菲佣的。
家里逼仄的空间,连主人的房间都是小小的,菲佣更难说有独立的房间了。这些菲佣有的睡在窗台,好点的能与小孩上下铺,有的则是等大家都去睡了,哪里有空地就往哪里,被子一铺就是床。
(菲佣狭小的住处)
而住房大一点的雇主,也不见得会给菲佣房间住。曾经有一个香港女明星跟她粉丝视频互动,粉丝可以从视频中看到她家90平大房子里面的概况。
明星说家里请有菲佣,当视频照到厕所时,看众们发现马桶上放有一条大木板,纷纷问明星是不是让菲佣睡这里,而这位明星也毫不掩饰地承认了。
(厕所里的床)
如果单纯只是住得差点,那菲佣的运气还不算差,因为还有很多更糟糕的情况。
菲佣的工作,基本可以涵盖保姆、育儿、护工、月嫂等,不能不说是全能型的家庭好帮手。普通人难以忍受的照顾小孩、护理老人等,只要雇主家有需要,她们都得去做。如此多方面的工作,难免会有让雇主不满意的地方。
(菲佣在照顾老人)
2021年,一名菲佣Eden报警称被她的香港女雇主虐待。事情起因仅仅是因为Eden雇主幼儿吃东西时,幼儿一直哭闹,Eden便被女雇主殴打,还被迫喝下掺了洗洁精的粥水,最后雇主还威胁说要杀死她,以致Eden害怕至极只能选择报警。而这种菲佣被雇主虐待的事,远远不是个例。
三、生命难以承受之重
BBC曾经采访过一位菲佣,她叫Mitos,Mitos在镜头前讲述了她悲惨的遭遇:她像被雇主买来的奴隶一样,每天只有两个小时休息,其他时间都是在干活,还不被允许出门。这种日子整整过了三年,直到前几个月她才有机会逃出来。
菲佣玛利亚选择去她心目中的圣地巴黎工作,她没想到的是,她刚迈进雇主家门就被雇主夺走了护照,之后像黑工一样动不动就被雇主奴役呵斥,稍不顺雇主的心便被暴打还关禁闭。
(菲佣)
在对本国女性都很不尊重的中东国家,菲佣过得更加如履薄冰。
在2019年,沙特就发生过这样一件事:一名菲佣把家具晾晒后忘记收回来,结果这件家具被暴晒后出现了褪色,这名菲佣便被暴怒的雇主绑起手脚,挂在一棵树下暴晒,目的是让她也尝尝被暴晒的感觉。
(被捆绑暴晒的菲佣)
2014年,新加坡一名菲佣加韦丹逃出雇主家,找到她的菲律宾同胞寻求帮助。在过去的一年多时间里,加韦丹的新加坡雇主夫妇每天只给少量的白面包给她吃,还拿走她的手机不给她外出,不能向外求救的加韦丹在逃出时体重只有29公斤。后来这对夫妇因违反雇用法被判3个月监禁。
还有一名在沙特工作的菲佣名为琳达,她到处寻求帮助以回到菲律宾。琳达的雇主不但殴打她,致使她的头部特别是耳朵一直很痛,雇主甚至还想把她带到别的地方卖掉,她才不得不想办法逃出来。
(菲佣)
然而,没有最惨,只有更惨。有的菲佣除了繁重的工作,还被性侵、性虐待甚至被当做生育工具,不乏有菲佣受不了折磨而选择轻生。
单单2017年,海外菲佣被虐待的案件就高达1500多起,其中被严重性虐待的菲佣足足有243人,这些菲佣中很大一部分是受雇在男女尊卑严重的中东国家。
2018年,韩国爆出一个菲佣长期被雇主性侵,甚至雇主的妻子还在一旁协助罪恶的发生。
2019年,科威特发生菲佣被严重虐待的案件就有多起,其中有一名菲佣莫名其妙死亡,尸检发现遗体上有鞭痕,私处还被塞有一根黄瓜。
由于事情的隐秘性,其实我们了解到的还只是冰山一角。更多的菲佣为了远在菲律宾的家人能过上好生活,不得不默默把苦水吞下去,继续过着奴隶一般的黑暗日子。
(菲佣)
四、解决问题的根本
自从菲佣在世界各地打响名声,使菲律宾逐渐成为劳力输出国后,菲律宾政府就开始关注菲佣们在服务国的境遇,并且积极制定出不少的相关政策来维护本国劳工在海外的正当权益。
早在1974年,菲律宾政府就成立了海外工作发展局,该局专为菲劳而设,其职责除了对外销售菲劳,还有保护菲劳在异国的人身和财产的合法权益。
在法律上,菲律宾政府还专门出台了《菲律宾劳工法》以及其他的法律,目的就是让菲劳工们在维护自己正当权益时有法可依。
(菲佣在学习)
但是菲律宾还没办法与所有用上菲劳的国家,都签订保护菲劳的双边协议,即使有协议,也是鞭长莫及,菲劳们想要获得很好的法律保护还是有难度的。
比如在新加坡和科威特等国家发生菲佣被虐事件时,菲律宾政府为了菲佣还与这些国家发生了不少的摩擦。但可惜菲律宾国微言轻,依然没办法让菲佣们在海外的处境得到很大的改善。
其实按正常来说,作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生,他的人生价值绝对不是付出体力,而是应该创造更大的社会价值,乃至推动社会进步的车轮
辛苦培养出一名大学生,就是为了让她去做一名高级佣人,这是不正常的社会现象,更是一个国家的悲哀,就像有一位菲律宾作家曾经悲切地说过这样一句话:“我们的护照是世界上最没有价值的证件。”
(菲律宾护照)
一个国家的经济要靠向外输出劳工,不是长久之计。菲律宾政府应着眼于自己本国的经济建设,吸引大量外资到菲律宾投资,同时调整产业结构使其合理化,提供更多知识化的工作岗位及提高工资待遇,让老百姓有机会用自己的本领建设祖国,他们才不用背井离乡地到异国艰难地讨生活。
无论菲律宾政府如何努力,也没法完全保证菲佣在海外能够安全地工作。最根本的解决方法,还是把自己国家的经济搞好,让自己培养的大学生能在本国从事在大学学习到的专业,得到较高的社会地位,而不是拿着高学历到国外做卑微的、毫无尊严的佣人。
而所有国家需要家政服务的雇主,都可以在自己本国找帮佣,有“需”便会出现“供”。如果雇佣双方同为本国人,佣人受到虐待的事例将会远远减少。
(菲佣)
菲佣不是社会的必需品,但是菲律宾经济一如既往,不能提供大量工作岗位与对应的薪资的话,菲佣就很难消失,她们受到虐待凌辱的事永远都难以终止。菲佣同样是人,她们也是一个家庭中的孩子、姐姐、妹妹、妻子、妈妈,愿她们得以被雇主善待,愿她们的努力能够换来美好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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