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全球第二大成人网站上,奥运选手正在做擦边网红
巴黎奥运会虽然已经落下帷幕,但在比赛中获得奖牌的体育明星们风头正盛,吸引了一波又一波的粉丝。
身处公众舆论顶峰,运动员们的收入自然也备受关注。
在女子单打网球项目上为中国队拿下史上第一金的超级新星郑钦文,被认为有着冲顶在望的商业价值。
在巴黎奥运会之前,郑钦文就手握耐克、伊利、劳力士等多个品牌的合作,以750万美元的收入登上了福布斯2023年收入最高的女运动员排行榜,位列第15名。
而在这次奥运会上收获了两枚金牌的乒乓球女单选手陈梦将会获得将近400万元人民币的奖励。
这些数据似乎给我们建立起了一种印象,似乎只要成为奥运选手,就意味着高收入与未来的职业保障。
然而一则新闻,打破了人们心中的幻象。
靠“擦边”赚钱的运动员们
门户网站eReportaz曝光了一则令人震惊的消息——有“最美运动员”之称的塞浦路斯奥运旗手、跳高运动员艾琳娜·库利琴科(Elena KULICHENKO)疑似在OnlyFans网站上发布有付费裸体视频,尺度之大令人咂舌。
艾琳娜·库利琴科的OF主页
何为OnlyFans(以下简称OF)?
OF被认为是当下全世界第二大的成人网站,通过订阅制服务的内容创作形成收入。而由于该网站并不限制上传的视频内容,如今它已经成为了全世界最大的“情色造富工厂”,有了超过Pornhub(P站)的趋势。
在OF网站上,粉丝们可以要求视频创作者为自己“量身定制”:从食谱分享、旅行日记、健身教程,再到泳裤试穿、洗发视频、裸体展示,可以说只要不犯法,OF允许任何成人情色内容存在。
基于付费订阅的网站机制,和抽成比率高达80%的创作收益,让许多原本就具有一定知名度的社会名人纷纷涌入OF创收。其中就包括众多无法完全依靠竞技体育维持生计和训练费用的运动选手们。
巴黎奥运会男子3米跳板项目上,来自英国的跳水运动员杰克·拉夫尔(Jack Laugher)也被曝光已经入驻OF成为了一名内容创作者。
杰克·拉夫尔曾经为英国代表队在里约奥运会上夺得首枚跳水金牌,据他所说,自己是在东京奥运会后开通了OF账户,利用自己的身材来发布有关泳裤、三角裤和四角裤的“擦边”内容,希望通过赚取单人每月10美元的订阅费来攒钱去到巴黎。
杰克·拉夫尔的OF主页
杰克曾在采访中谈到,跳水运动员的收入极其微薄。在长达四年的备战奥运期间,他要花费大量金钱维持艰苦的训练,保持自己的竞技水平。如果遇到了伤病,治疗更是一大笔费用。即使像自己这样曾经在奥运会上摘金的跳水运动员,每年也只能拿到28000英镑的资助,只等同于一个在温网公开赛上首圈出局的选手能够获得的奖金。而这,是这位曾经的奥运冠军唯一的稳定收入来源。
杰克·拉夫尔在比赛中
过少的赛事、难以预料的伤病、训练以及日常开销、飞往世界各地参加比赛的差旅费、项目商业价值低而接不到代言……这一切都逼迫运动员们不得不“另谋出路”。零投入、高产出的OF擦边网红,对于具备身材优势的运动员们来说,是一个回报率极高的选择。
据报道,本届奥运会上被曝光开通有OF账户的选手不在少数。尤其是在跳水领域,来自德国、英国、墨西哥等的跳水运动员们很多都乐于在OF网站上展示自己的身材。活跃在OF上的德国跳水运动员蒂莫·巴特尔(Timo Barthel)更是直言道:“在跳水运动中,你除了Speedo(男子紧身泳裤)什么都不穿,所以你几乎是裸体的。”言外之意,“这和我在OF上发布的内容也没什么区别。”
英国跳水运动员诺亚·威廉姆斯的OF主页
尽管很多入驻OF的运动员们声称自己放在网站上的都是“safe for work”(工作场合也能看)的内容,“只是在展示自己健美的肌肉和身材”,但谁都无法否认他们是在“打情色擦边球”。
据统计,通过在OF网站上发布擦边的内容创作,这些运动员们获得了稳定的收入来源,甚至达到了作为运动员收入水平的三倍。
运动员权益倡导机构“全球运动员”(Global Athlete)总干事罗布·克勒(Rob Koehler)曾经表示:“大多数运动员连房租都付不起。”因此,自掏腰包或众筹参与奥运会、为了体育梦想而从事“第二职业”的情况正在与日俱增。
2016年的里约奥运会,就有上百名运动员是依靠众筹才站上赛场。在伦敦奥运会上摘金的美国拳击运动员克拉丽莎·希尔兹(Claressa Shields),依靠众筹才能来到四年后的里约。
2020年的东京奥运会,希腊举重运动员西奥多罗斯·亚科维迪斯更在赛后采访中哭着宣布“个人运动生涯中,几乎没有收入……每个月只有200欧,连理疗都不够……由于经济困难,无法再继续维持运动生涯……”,随即退役。
澳大利亚攀岩运动员坎贝尔·哈里森(Campbell Harrison),则是通过本国体育基金会为运动员成立的众筹平台才获得了足够的资金,得以参加今年的巴黎奥运会。
由澳洲体育基金会运营的专为运动员服务的众筹平台
竞技体育为绝大多数运动员们带来的收入并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丰厚,尤其在并非“举国体制”搞体育的西方国家。这促使成为OnlyFans网红就成了近年来许多运动员的热门选择。
真实存在的运动员困境
实际上,运动员收入困境并不只是存在于西方社会。即使是在国内,运动员们的收入水平可能都不如我们想象中那么多。光靠比赛奖金就能吃上饭的,更是凤毛麟角。
今年年初,巴黎奥运会羽毛球项目女双金牌获得者贾一凡在社交平台上发布了2023年年终总结vlog,而新科大满贯、巴黎奥运会乒乓球男子单打金牌获得者樊振东在这则视频下的互动留言引发了网友的激烈讨论。
在这则留言中,透露出目前乒乓球赛事奖金较低的信息。这段发言后,众多网友指责樊振东作为奥运选手却只关注奖金、无心比赛。
然而抛开个人争议,事实上,在所有具有国际性的球类赛事中,相比于商业化程度极高的网球、篮球、高尔夫、足球等项目,几乎只在东亚地区流行的乒乓球,的确算得上是奖金水平最低的竞技项目。
2023年12月,世界羽联官方网站上更新了一则新闻:“在福布斯排行榜全世界收入最高的女运动员中,印度选手辛杜以710,0000美元的收入位列第16。”而在这份榜单中,排名前20的选手中有11位来自网球项目、4位来自足球和高尔夫项目,1位来自羽毛球项目,还有3位选手分别来自篮球、体操和跳水。乒乓球项目则离上榜相差甚远。
世界羽联官方报道“Pusarla in Forbes List of Top Earners”,2023年12月22日
这一点从国际乒乓球赛事至今仍用不起“鹰眼挑战”(回放系统)便可窥见一斑。
在某乒乓球国际赛事上,获得了大赛亚军的许昕获得了14,000美元的收入。扣除了给教练、队医,以及队内分成后,运动员实际上能够拿到手的少之又少。
央视乒乓球赛事解说员杨影就曾提到:“过去的乒乓球比赛,不光是要给赠票,还得管盒饭,大家才愿意来看。”连门票都卖不出去的赛事,可想而知落到运动员头上的奖金更是入不敷出。
今年的上半年,WTT世界乒联就因为奖金问题遭到非洲“乒乓球一哥”阿鲁纳的炮轰。
阿鲁纳发布在某社交平台上的控诉
实际上在竞技体育的领域,运动员的收入一直都两极分化。这其中有项目受众少、商业变现能力低的原因,也有大赛少、奖金不足以支撑全职运动生涯的原因。种种因素叠加下,就出现了有人年入上亿,有人为了三餐发愁的现象。
同一个奥运,运动员们却有不同的“钱途”。
如射击、举重、摔跤等相对小众的竞技项目,尽管运动员们同样付出了超常的努力,也在日复一日的训练中落下了满身伤病,却由于项目本身的关注度不高,即使获得了奖牌,也难以吸引到大量的商业赞助和代言。
中国的举重“梦之队”在奥运赛场上获得过多枚金牌。然而在金牌的背后,是举重这个项目挑战身体极限、损害身体健康,却回报极低的现实。
举重项目带来的后遗症是多样的,也是终身的。在举重的过程中,脊柱往往要受到较大的重量,长期如此,腰部的撕裂、磨损甚至椎间盘突出都会成为伴随运动员一生的疾病。同时,举重对运动员外形的影响,改变重量级时体重短时间内的暴涨或暴跌,都可能对身体造成永久性损伤。
在损伤健康的同时,举重项目观赏性不足、赛事较少、奖金较低,这也造成了许多举重运动员伤病缠身,钱却没能赚到多少的现状。
国际举重联合会官网显示的2024年举重赛事中,可被称作国际大赛的只有8月的奥运会和12月的世锦赛两场
又如另一支在巴黎奥运会上斩获多枚奖牌的中国射击队。由于射击项目是一个小众冷门项目,只在奥运会开始前选拔集训,更决定了国内的射击运动员几乎都有各自独立的职业,相比之下,参加奥运会倒更像是四年一度的暑期兼职了。
奥运选手“退役即返贫”
清华体育产业研究中心曾经发布过一篇名为《职业运动员如何摆脱“一退即贫”的“魔咒”困扰》的研究报道。
报道中指出,退役几乎成了职业运动员的魔咒。尤其是国外,即使是在高度商业化的篮球领域,也有约60%的NBA球员在退役5年内宣布个人破产。在足球领域,慈善机构XPro也曾指出,每5名英超球员中,就有3名会在退役后五年内宣布破产。
前NBA全明星球员文·贝克,2014年被传濒临破产
相较之下,国内运动员退役后“返贫”的案例也不在少数。
出生于黑龙江,曾经在多个国际马拉松大赛上为中国队获得过奖项的名将艾冬梅,2003年退役后一度每个月只有300元的工资。为了支付孩子的学费,她和丈夫帮别人卖过衣服、摆过地摊、甚至售卖起了金牌。
前马拉松名将艾冬梅
被冠以“亚洲第一力士”、曾打破亚洲记录的举重冠军才力,却在退役后多年受困于贫穷与疾病,于2003年由于睡眠呼吸暂停综合症离开人世,年仅33岁。
据报道,才力生前的最后四年是在辽宁省体院当门卫。很多迹象表明,退役后的五年时才力一生中最郁闷的时期。他不仅受困于伤病,更受困于经济压力和社会地位的落差。高达160公斤以上的体重更是让他受到了很多歧视。
前举重冠军才力,2003年去世
体操冠军孙旭光,在21年的体操生涯中共获得过10余枚金牌。然而2005年因伤退役后,因为学历较低而无法找到合适的工作,只能靠打零工为生。他在信息城当过搬运工,也在饭店做过传菜员。这一切,都与“冠军”的名头相差甚远。
前体操名将孙旭光
这些顶着“冠军”名头退役的运动员们尚且可能过上“返贫”的生活,那些没能获
得亮眼成绩的运动员们,收入恐怕就更加难以保障。
运动员也是一种职业。然而,据中国游泳协会统计,能参加顶级比赛的跳水运动员大约有300人,能在顶级比赛中获得金牌的,全国上下只有一个全红婵。
其他运动员,都成为了这一位明星的陪衬与炮灰。多年的职业体育道路,最后也只是回归到平凡生活,甚至运动员时期积累下来的伤病还要伴随自己一生。
巴黎奥运会上,全红婵与陈芋汐搭档参与女子跳水10米台赛事
作为职业运动员,他们从很小的年纪就开始日复一日的训练,从体校到省队,从省队到国家队。一旦退役打破了这种规律性的生活,很多运动员就不免陷入迷茫。
“不打球,我能干什么?”这是曾经的乒乓球运动员李岩在结束了7年运动生涯后,面对《人民日报》的记者说出的一句话。
所幸,李岩后来通过专升本和司法考试,获得了律师职业资格,成功转型成为了一名律师,重新建立了安稳的生活。
看着这些职业运动员们“返贫”的退役生活,不禁让人想起邓亚萍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当你想成为职业运动员的那一天开始,就要为退役做好准备。”
中国体育代表团出征巴黎,平均年龄25岁。奥运会后,其中很多人会迎来退役
一场盛大豪赌
竞技体育原本就是一场盛大的豪赌。上了赌桌,等于押上了自己的青春、学业、健康与未来的职业道路。没人能向一位准运动员保证他一定能站上奥运会。
竞技体育中唯一公平的是时间,然而时间又是竞技体育最残酷的施暴者。在伤病缠身的情况下,热爱并不足以支撑一位运动员从一届奥运会走向下一届奥运会。金钱更可能成为运动员职业生涯的阻碍。
今年已经28岁的巴西乒乓球运动员雨果·卡尔德拉诺在本届奥运会上男单、男团统统败北,他也只能接受自己过去四年中靠自费前往世界各地参赛,本国内无教练、无项目补助、无缘奖牌、无荣耀加身,而自己不再年轻,退役近在眼前。
男单、男团全部出局后,雨果神情落寞地坐在场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