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Jodie Tanco 原載：菲華電視台

　　身為菲華人如何定義你自己？

　　也許是我們眼睛的形狀，或者是我們所說的語言。也許是我們所承載的傳統，或者是一些人因血緣和性別而對我們寄予的期望。它可以是其中任何一個，所有這些，或者根本沒有。

　　這是一個事實：菲華(Chinoy)文化是在不斷發展的。

　　鑒于幾代人都在努力定義我們是一個民族，菲華電視台正在推出新的每週紀錄片《華人血緣、菲人的心》#1CH1NOY，旨在通過與我國八位菲華人的對話來探索現代菲律濱華人的身份。《菲律濱星報》(Philippine Star)的副總編輯楊妙恩(Doreen Yu)就是其中一位知名人士，她講述了自己在這兩種文化融合中的生活。

　　從她在20世紀50年代作為一個歸化公民成長的經歷到她對正在崛起的菲華青年的觀察，楊妙恩與我們分享了一個穿越時間和不斷演變的傳統的視角。在這裡，通過菲華電視台(CHiNOY TV)，她揭示過去的經驗，這些經驗在我們認識我們是菲律濱華人社區的現代成員時，仍然具有意義。

　　華人血緣

　　我們都有一段歷史。對楊妙恩來說，菲華文化遺產可以追溯到三代人之前。首先，她的曾祖父來到菲律濱當鐵匠。然後，她的祖父，連同他的兄弟和堂兄妹，也跟著在這個國家建立了一個家族企業。就菲華人的遷徙故事而言，這是一本教科書。然而，奇怪的細節出現了：楊妙恩的祖父沒有留下來。

　　“總是有回去的選擇。我祖父就有。我想是一位算命師告訴他，他將在一年內死去，所以他清理了這裡的生意。當他決定回到中國，(是)去老村死在那裡。但過了很多年他並沒有死，” 楊妙恩分享道。

　　生活在另一個國家和聲稱那個國家是你自己的國家是有區別的。雖然是楊妙恩的曾祖父播下了這顆種子，但他的兒子仍然是一個沒有根植的靈魂，他可以隨意訪問和離開。最後，後者在菲律濱去世，但直到20世紀50年代左右，這家人才真正定居了下來。楊妙恩的父親也出生在中國，二戰後決定回到菲律濱。

　　“家族企業非常成功，”楊妙恩說。“那時，我的叔叔和父親決定讓我們入籍。我們將成為菲律濱人。回想起來，那可能是我們決定這裡將是(我們的)家的那一刻起，中國不再是家了。”

　　雖然楊妙恩本人出生在菲律濱，但她必須在四歲時入籍。這是因為菲律濱公民身份是根據血緣法(拉丁文- jus sanguinis)授予的，即通過血統來承認國籍，相對于地緣法(拉丁文- jus soli)的公民身份由出生地決定。

　　然而，這種對法律身份的短暫混淆似乎對楊妙恩如何看待自己沒有任何影響。“華人的血統，菲律濱人的心。我真的沒有意見，因為這就是我，”楊妙恩說，事實上，“我的父母、祖父母和曾祖父母都是中國人。我出生在這裡，在這裡長大，所以我是菲律濱人。

　　“就是這樣，我就是這樣。”

　　菲人的心

　　儘管楊妙恩一生都生活在菲律濱，但她仍然是一個由中國父母撫養的女兒，儘管她有一位同樣出生在菲律濱的華人母親。楊妙恩有一雙自認會唱歌的眼睛，會說閩南語和普通話，在一個傳統的菲華族群聚居區長大，並認為農曆新年的家庭晚餐是她一年中的亮點。

　　可以理解的是，其他沒有在菲華家庭長大的人可能會將這些特徵要點視為來自另一個世界。因此，楊妙恩對國家的忠誠有時會受到質疑。

　　“你知道嗎？幾年前，我被要求參加一項調查，”楊妙恩開始說。“這是一項關于中菲關係的調查。我腦海中縈繞的一個問題是，‘如果菲律濱和中國之間有一場籃球賽，我會為誰喝彩？’我說，‘好吧，沒問題。當然，我會為菲律濱喝彩。’”

　　在表達忠誠對她意味著什麼時，楊妙恩解釋道：“我沒有意識到忠誠。中文字代表忠誠的“忠”字是由在下部的“心”和上部的“中”字組成 。我想，在某程度上，我認為你把它看作是你的心所在。我的心在菲律濱，所以從某種意義上說，這是對菲律濱的忠誠。”

　　對國家的忠誠有幾種不同的衡量管道。例如，文化身份的最佳指標之一就是語言。楊妙恩和她前後的幾個菲華人一樣，會說多種語言。她不僅能流利地說英語、閩南語和普通話，而且還能流利地說大家樂語(Tagalog)和一丁點未獅耶話(Visayan)和伊洛戈話(Ilocano)，這是對她的朋友們的禮貌。

　　儘管她明顯講得很流利，但當她用大家樂語交流時，仍有許多人表示驚訝。有一次，她回憶起一個她認為是非常受尊敬的人，特別是在一次演講中對她意想不到的語言使用發表了評論。

　　“我的意思是，我說大家樂語是我的第二語言，”楊妙恩在對評論的回應說。“作為一名菲華人，作為一名菲人，我在我現在所處的位置上感到非常高興。我已經活了足夠長的時間，如果有人挑戰或試圖貶低我，我知道我會反擊。我知道我會贏，因為無論他們有什麼偏見，我知道我都可以反擊。”

　　也就是說，楊妙恩確實認識到，對于年輕的菲華人來說，語言流利程度現在是多麼的不同。許多人更多地融入了菲律濱的生活，較少地保留了他們的中國背景——這一過程對于聚居社區的後代來說是自然的。

　　楊妙恩說：“我不知道這在政治上是否正確，但我侄女承認她是一個‘番仔戇’。”從某種意義上說，‘番仔戇’可以理解為一個貶義詞，它歧視不再接觸其文化遺產的菲華人。“然後她告訴我，‘嗯？我的其他同學，他們比我‘番仔戇’。’你知道這個詞說明了她的語言能力。”

　　“年輕一代的菲華人不再說閩南語或(普通話)。他們現在做菲人更舒服了，”楊妙恩繼續說，要承認這一變化——不管是好是壞。

　　菲華人的靈魂

　　現在的菲華青年和楊妙恩這一代的區別在于，他們的成長管道不同。前者很可能在菲律濱生長的父母的指導下成長，沖淡了兩到三代人傳承下來的傳統。另一方面，後者更多地接觸到一種更為傳統的價值觀和期望，而這種價值觀和期望是由純粹的中國式教養所決定的。

　　當然，可以說，對于社會控制之外的變化，雙方都是對的，也都是錯的。文化是流動的，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發展。例如，與楊妙恩的家人最初離開時相比，中國社會現在已經大不相同了。在這種文化身份的反映中，重要的是認識到將你帶到人生這一點的根源。

　　當楊妙恩年輕時，她仍然受到一系列環境、傳統和文化的影響：她的華人家庭和菲律濱國家。談到她的成長，她反覆思考的一個方面是分配給她的家族的性別角色，以及她最終因為這些角色而追求的職業。

　　楊妙恩住在一個由六棟堂親、叔伯和姑嬸組成的氏族院落裏，她觀察到了為這個家庭所建的結構：“(關于)性別的角色，事後看來，我認為我們是相當開放的。我知道我祖父讓我的姑姑在女孩不用上學的時候去上學，我所有的堂妹都上學了。”

　　“在我的家庭裏，我覺得我基本上可以學習我想要的東西。當然，人們期望我學習商業、經濟或會計。但我在大學的第一年發現了一位很棒的文學老師。我愛上了書面語。最初的計劃是我首先修讀基礎文學士課程(AB courses)，完後再轉到菲國立大學修讀商科。當然，所有這些後來都被拋到了窗外。我想，因為我是個女孩，所以沒有人反對。

　　楊妙恩說：“我不希望進入家族企業，所以基本上可以做我想做的事情。家裡的男孩被期望進入家族企業，或者至少在銀行工作。”

　　菲華家族牢固的商業頭腦，部分是由于剛在菲律濱定居時經歷的困難。“我想，紀律和毅力是從第一批中國移民到來的早期開始的——他們很窮。”

　　“他們中的許多人是商人，他們來這裡是為了擺脫貧困。對我的一些家人來說，(這是)為了逃避中國南方的饑荒。而且，你知道，貧困培養了價值觀。它培養了紀律、培養了勤奮工作、培養了毅力。當你不得不為你盤子裏的大米而真正努力工作時，你就做了需要做的事。這就是他們成功的原因，”楊妙恩說。

　　“這是一個姍姍來遲的認識，但當我的家人和許多其他華人因為(1949年的中國共產黨革命)發生在中國而無處可去時。在此之前，有饑荒。他們來到這裡，菲律濱給了我們一個家。我們找到了一個家，開始了一項事業，我們取得了成功，我們在這裡生活。”

　　最後，楊妙恩經歷了一段漫長的旅程，以獲得她現在的生活。楊妙恩自豪地說：“這不是半個華人半個菲律濱人的問題。我是菲律濱人。”楊妙恩說：“100%是華人，100%是菲律濱人。其他人只有100%。你卻有2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