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柬埔寨夜间讨生活的中国人
在柬埔寨,“深夜不单独出门”几乎成为了中国人的共识。搜索“柬埔寨凌晨”,似乎总与危险挂钩:小伙凌晨飙车,致2死1重伤;西港凌晨发生枪击;歌星凌晨回家,摩托被抢;凌晨四点,莫尼旺大道发生绑架...
然而同样有一群人,他们“日出而息,日落而做”,从事着夜宵摊、开酒吧、驻唱歌手等工作... 当大部分人准备休息迎接下一天的工作时,他们的一天,自此开始。
- 两个极端
对于国内朝九晚五的年轻人来说,下班便是自由的开始。当夜幕降临,地铁的晚高峰开始逐渐拥挤起来,一天的时光恰似接近尾声,而上班族的狂欢才刚刚开始。
下班后,吃顿饭、小酌一杯,这看似普通不过的夜晚,在柬埔寨却成为一些人的奢谈。
下午6点,是钟生与朋友约定6点后不再出门的时间,在柬埔寨的几年里,抢劫、绑架、网投,各种恶性事件让钟生倍受困扰。
“有时候,朋友约个夜宵都不敢去。”
钟生习惯性回家后呆在家中,不愿意再出门。他被绑架过,风光时候,身边一群人簇拥着他,但他们却想着法琢磨他口袋里的钱,直到最后没有一点价值。
这几年的经历对钟生来说仍历历在目,不出门是他无可奈何下的选择。钟生身边的朋友也都早已习惯这样的作息时间。
与钟生作息完全相反,下午6点,是林阳每天开始工作的时间。
充满烟火气的夜宵摊,是大多数人对凌晨的主要记忆之一。在“民以食为天”的国人心里,一顿深夜的烧烤是对自己味蕾的犒劳。
林阳是柬埔寨一家夜宵摊的摊主,以线上平台为主。虽然是做夜宵档,但每天下午五六点便要开始着手准备,直到第二天早上五六点才能休息。
盯着外卖平台接单,接单后,便把提前准备好的食材烤熟,出锅、锡纸包装、交给外卖员,一气呵成,这一单才算结束。
与传统的夜宵摊门庭若市的情况不一样,出于对柬埔寨夜晚安全性的考虑,林阳一开始就只打算以外卖平台为主。林阳租的店面,租金不高没有压力,每月虽然赚不多,比但也较轻松。
店铺可以出餐的同时,还可以住人,每天凌晨五六点,关掉接单的机器,他便回到店铺里面休息。平时林阳就在店铺的里面休息,一般他会睡到下午三四点。
然后又开始准备日复一日的工作,备货、切菜、洗菜、生火...
在凌晨中订单声音响起时,这个在烧烤店里发出的声音,令林阳倍感满足。
但虽然店铺生意还不错,几个月前,林阳就动了转让店铺的念头。他因长期熬夜身体不适,想要暂停休养。但至今没人愿意接手。
像林阳这样,选择深夜里工作的中国人或者柬埔寨人并不在少数,他们选择逆流而上,频频出没在“危机四伏 ”的柬埔寨街头,为的也不过是换取三餐温饱。
- 30岁白头的酒吧老板
人们对于夜间生活的印象,除了夜宵摊之外,便是灯红酒绿的酒吧。
夜晚的柬埔寨,大多地方都处于安静之中,恍惚间,似乎还是曾经书上记录的那个祥和宁静的高棉民族。
金边的308街,是柬埔寨少数夜晚热闹的区域,这里是金边最具活力的地方,外籍人士最爱流连的区域,许多酒吧、餐馆、娱乐场所和各种商店都在这里蓬勃发展。
不到5米宽的幽暗巷子,反倒成了金边最亮眼的一角。这里几乎是不夜城,每当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一排排打着啤酒广告的酒吧红灯闪烁,一对对的啤酒妹推销女郎已经开始按部就班。
白天工作的人大部分都已歇下,但一些工作不得不在夜晚进行。夜晚,才是他们谋生的时间。
刚接手酒吧的陈江生已惨淡经营了几个月,由于顾客太少,一直都处于亏损状态。
为了改善经营状况,换店员、装修、各种改进...
一般来说,酒吧的营业时间是从下午五点到12点,但陈江生常常忙到凌晨,收拾整理,洗洗涮涮等。为了节省开支,陈江生和朋友两人,凡事都尽量亲力亲为。从酒水、物件摆设、小食、到上酒服务甚至代客泊车等。
年仅30岁不到的陈江生,如今一头白发。当初为了开这家店,他向朋友借了几万美金,如果酒吧生意持续低迷,不仅亏损了自己的几万美金本钱,朋友的债务也无法偿还,甚至连自己的温饱都无法解决。
当初接手被人转让的店铺时,陈江生满心欢喜,总感觉自己能在柬埔寨大干一场。但疫情的冲击,许多人的钱包大幅缩水,除了维持必要的生活开销外,娱乐放松等活动的开支则不断减少。
对于从事酒吧生意的陈江生来说,这显然不是一件好事。
在深夜谋生,在凌晨等待,黑夜给了他茫茫未知的同时,也给他带来了期待与转折。在金边数以百万计的华人圈里,陈江生的创业故事并不起眼,大多数普通人深夜的故事是不为人所知的。
在酒吧常见的驻唱歌手,有不少人因为疫情失业。他们一般早已与酒吧或者餐馆签订协议,根据场子的大小算钱。
西港海岸线长达175.81公里,海滩边遍布着不同类型的餐馆。每当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海浪不断拍打着沙滩,与一边的游客共同形成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疫情之前,晚上八点整左右,海滩边的餐馆,总会缓缓飘出了不同的歌声。
对于赵鸣来说,这是一天工作的开始。抱着吉他,半坐在凳子上,在异国唱着一遍又一遍的民谣。三年前,赵鸣来到柬埔寨,当时的他尚未从音乐学院正式毕业的,他找了一份西港沙滩餐厅驻唱歌手的工作。
一般他上班时间定在晚上8点到凌晨12点,不过常常凌晨2、3点还在工作。第二天同样的时间和地点,他都会出现在餐馆的“舞台”上。
没有人统计过柬埔寨有多少家酒吧,更没有人统计过像赵鸣一样的驻唱歌手有多少。在暗潮汹涌的西港,歌声似乎拂去了一天的疲倦和心灵的盔甲。
在深夜和凌晨,他们的歌声一定抚慰过许多在异国他乡的游子们。
疫情后,许多酒吧、餐馆倒闭或是歇业,对于驻唱谋生的歌手来说,次数变少、收入锐减,都是致命的打击。他们也不得不开始打算另寻出路。
夜晚的西港多被世人所诟病,仿佛是一切罪恶发生的最佳时间。唯有在那长长的海岸边,人们紧绷的神经才得以得到短暂放松,展露出柬埔寨原有的样子。
柬埔寨的凌晨,酒吧老板、驻唱歌手、夜宵店主或是在深夜施工的工人,谁又何尝不渴望着健康的生活?选择颠倒的作息,在危险的凌晨工作,所求的也不过是换取三餐温饱。